1977年在广德新杭（三）

霜晨

1977年在广德新杭（三）

         新杭处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处，分别与江苏宜兴、浙江长兴交界。
         当时在广德牛头山地界上有一浙江开的长广煤矿公司。听当地人说，此前浙江无煤矿，就想在安徽广德地界上采煤。起先双方协商未果，后报到国务院，经周恩来总理协调定夺：采煤区地面仍属安徽，地下煤炭由浙江开采。此后浙江在此修了一条通往杭州的铁路便于运输，并以多条专线通往各个井口用于运煤。此路开通后还担负客运，于是当地人往来杭州、上海等地十分方便。牛头山也逐渐形成了包括煤矿医院、邮电、银行、学校在内的繁华集镇。由于医院医疗条件比当地的好，老百姓都喜欢去看病。
         起先我们以为此牛头山是岳飞率岳家军大战金兀术的地方，后来知道那个战场在今南京江宁区的牛首山，具体位置在南京中华门、雨花台的西南方向。
         我们这些人也经常步行或借了自行车去牛头山镇上买菜、购置生活用品。当时只见饭店、食品店、百货店、布店等用的是浙江省粮票与布票，其工作人员也都操浙江口音，让人颇有此处是浙江在安徽的“飞地”一般之感。
         说到飞地，宜兴也有一些地插在广德地界内。据说是五十年代初土地改革时遗留的情形。我们常见一些宜兴的社员（公社）早上骑着自行车前来飞地干活，中午就在田埂上挖个小坑，用带来的小铝锅做饭，再将带来的菜热一下将就一顿。至于柴草田地里多的是。下午再干活至傍晚收工，骑车返家。看他们的样子，虽无生产队长在旁，做事却一样认真，未见有干活大呼隆、怠工情形。
         我们发现当地多数人说话为外地口音。他们介绍说，他们的祖辈们确从湖北、河南等地迁徙而来。说是太平天国（1851一1864）后期，江南一带发生了大地震，随后发生严重瘟疫，以致大量本地人罹难。得知此信息的鄂、豫等地大批乡民前来无偿接收房屋、田产等。他们到来时，当地许多罹难者仍处于无人收尸状态。于是，这些外来乡民即在此安家立业，让衰败的乡村重新焕发出生机。
         当时我们还发现这些外来者的后代们都不喜欢吃稀饭，问何故？他们自己说，因当初其祖辈来此落脚时是不花气力且无偿接收的财产，所以有些人就养成了不够节俭甚至好吃懒做的习惯。这些后代们自认为他们也传承了上辈习惯，说是哪怕晚上没米了，中午也要做干饭吃，至于晚饭吃什么到时再说。这纯粹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样与心态。
         还有，新杭的田地与宜兴毗邻（包括插入新杭的飞地）。常听新杭的社员说：两块紧邻的稻田，如果有一块稻子长得好的，那肯定是宜兴的，其底气不足、田管不善且敢于自我批评的精神可见一斑。
         当地人喝酒极豪爽且有骨气（有的可能是与上上辈来自河南有关）。酒席上常听到有人大声嚷着：这就是乐果（农药）我也把它霍（喝）得（掉）。
         当地人很能吃辣，旱地上种有大面积极辣的小小的朝天椒。但他们说，那是出口到斯里兰卡用于换取外汇的。这已属国际贸易了，我们很欣赏他们的做法。要知道在当时国内经济不发达的情况下换些外汇确属明智之举。
         当时民兵日常都配有枪支。大队里有些民兵就悄悄用配发的步枪（按规定不允许用步枪）趁夜色上大洪山打猎。有一次打到一头野猪，我们也有幸初次品尝了肉质较紧、瘦肉较多且略带土腥味的野猪肉。
         有时白天他们将枪肩来大队训练时，我发现其枪支与当时配发给野战军一样的其性能很先进的六三式自动步枪（1974年在驻蚌陆军34师教导队军训时用过）。问他们，民兵为什么也配发这样先进的枪支？回说由于当地处于三省交界（大洪山上就有分界线），山间易于躲藏敌特、坏人等，所以枪支性能也必须先进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我还发现当地社员几乎家家有一盏甚至数盏矿灯。晚上出门打猎或照黄鳝或骑自行车，将矿灯戴在头上，既轻巧又方便。这种矿用灯光线很强，数百米外景物清晰可见。问其来由，说是有的矿工晚间悄悄将矿灯带出门照黄鳝，当地有的人就用自家物品与之交换；有的矿工晚间照完黄鳝后，若带回去被发现会挨矿上处罚，于是干脆一丢了事。这样若被当地社员在田间发现正好顺手牵羊。那儿与我玩得好的朋友还准备送我一盏。可我觉得若被队友看到影响不好，就说等结束离开前再拿。谁料过不多久那灯被他的另一个朋友强要了去。为此我懊恼了多年。到了九十年代，在农贸市场上能买到各式各样的充电灯，此种抑塞心情才得以平复。
         在新杭与贫下中农过完了1977年春节（2月18日），我们这些人都已归心似箭，工作队党委也已安排我们各自回家。
         然而自大年初一开始下雪后，雪时大时小，不见有停的意思。没办法，只好在公社汽车站等，反正总会有客车来。刚开始因雪太大（平地一尺左右厚），一连数日都无车来。终于有一天，来了辆客车，一伙人如遇救星一般，被带到了广德县城，然后各自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