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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5 16: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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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安徽合肥
二顺(小小说)
二顺姓周,在他们这个主要为张姓的山村里是个独姓。
二顺五六岁的时候父亲病故,丢下了十一岁的哥哥大顺和二顺。此后母亲一个人在生产队干活养活着两个儿子。
由于当地自然条件不好,每个工只值8分钱,每到年终决算,总是超支,还得向生产队倒找钱。
母子三人日子过得紧巴,大顺只上完小学就回生产队与母亲一起干活。二顺稍好些,上完了初中,但因为家中入不敷出,也就回了生产队跟着妈妈一起干活。
大顺二十三岁那年成了家,嫂子叫张成芳,人不错,视婆婆作亲妈,关系很好,所以,哥哥没有分家,几个人仍生活在一起。
二顺有个姑姑嫁在隔壁公社。他姑夫有个朋友家是邻县的。朋友家境不错,有个独生女已经二十二岁,叫李翠珍。姑夫觉得与二顺很般配,二人还同岁,于是让姑姑说与二顺。
二顺母亲正愁家境不好二顺找不到媳妇,听此说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哪有不高兴之理。
可女方还有个条件,因是独生女,成婚后男方必须住到女方家,一来在生产队干活有个劳动力,二来有个倒插门女婿,好撑门面,同时对外一应事务,包括家内家外所有重体力活就都能应付了。
二顺母亲尽管从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对比自家条件,能有人看上自家儿子就是祖上烧了高香,哪还敢挑三拣四?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对二顺姑姑说:她大姑哎,好倒是好,就不知那姑娘家怎么样?怕咱二顺倒插门去了她家会受他们家欺负。姑姑说,这你放心,我已打听清楚了,女孩人还不错,长得也可以,她父母很老实,他们家日子可比你们好多了!再说二顺过去还省了一笔彩礼钱。不过人家就这一个女儿,免不了娇惯些。
听姑姑这么一说,二顺母亲也就应承了下来。
说话就到了办喜事的日子。二顺母亲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再难,也要让儿子风风光光地过去。她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各做了两套衣服,还将自己婆婆给的一对耳环(戒指给了大媳妇)送给了二媳妇。
过门那天,二顺随女方家人离开后,母亲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垂泪。大儿媳成芳喊她吃饭。母亲说,你们吃吧,我先睡了。大儿媳理解婆婆此时的心情,临出门说,那你先睡吧,什么时候想吃时说一下,我给你做。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年,二顺添了个儿子,两家人喜出望外。
唯一不足的是,有时二顺单独回自己父母处,若是当日或住一晚回去还好说,若是时间再长,回去后免不了要被媳妇数落一顿。二顺呢起先只是听着不反驳。时间一长有时数落很了,就猛的吼一声,这时媳妇会眼泪汪汪的哭一阵。从小被父母宠惯了的人,怎受的了这?
媳妇与她娘家妈妈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平日里无论事情多忙,每天早课、晚课诵经、念佛从不间断。每逢初一、十五,观音菩萨生日什么的,她娘俩都要去庙里进香或许愿。
翠珍妈不识字,翠珍也只是小学文化程度。可是什么金刚经、弥陀经、心经、大悲咒等佛家经典,她娘俩却都烂熟于心。
她娘俩还于每月初一和十五那天吃素。凡是佛教徒需做的基本上都能做到,为的是企求佛祖保佑他们全家平安。
让翠珍感到不足的是二顺不信佛。为了使二顺与她娘俩一样信佛,她时不时的向他弘扬佛法。到有了收录机的年代,翠珍买了一台,将各种经文和大悲咒(佛教音乐)磁带等整天在家里播放。
二顺每次从外面回来,她都将播着佛经或佛教音乐或高僧讲经的录音机放在他旁边,希望用这种潜移黙化方式将二顺引进佛门。可是人各有志,二顺对进佛门不感兴趣。闲下来找本书看看,或干脆去挑水、劈柴什么的。这样,就能暂时躲过录音机的声音。
有时候,二顺正看着书,翠珍猛然抓走书,随手把录音机放在他面前。
时间一长,二顺感到有些绝望,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一个下雨天,不能出门做事,他躲到另一间小屋里把门插上睡觉。迷糊中听到有人翻窗进来,接下来又听到了录音机的声音,二顺又开始了难熬的时光。
八十年代,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李家的三四亩田地在二顺的操持下,被侍弄得井井有条,看着长得绿油油的各种庄稼随风摇摆,全家人从心底发出笑声。为此,岳父母特别对当初招女婿的做法喜不自禁。
翠珍也经常到田间与二顺一起做活。自从有了录音机,她总将它放在田头,还将声音放得大大的,离得很远都能听到。时间长了,二顺开始厌烦,甚至想当初不该倒插门到这边来。可一想到儿子已经六七岁,就这样过吧。
这些都被这个村上的一个人看在眼里。那是翠珍一个门里的堂嫂,名叫凤花。她比翠珍大两岁,早些年丈夫病故,也无孩子,后来一直与公婆生活在一起。
这凤花娘家说起来还与二顺家沾点亲。凤花长得眉清目秀,平日里与人打交道时总扑闪着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再加上能说会道,做事干练,在村里是个岀众的人物。
凤花家的田与翠珍家相隔不远。有时逢凤花一个人给庄稼地浇水,二顺会给嫂子帮一下忙。
在儿子九岁那年,翠珍怀孕了。按当地计划生育规定,农村户口头胎是男孩的,其母亲必须结扎。
本来依翠珍家意思,先到山里的亲戚家躲起来,生了再说,就算罚款也认了。
可偏不巧,有一次公社检查计划生育工作。当来到翠珍家时,已有两三个月身孕的翠珍被公社妇女主任看出来了。当即被送到公社医院做手术。
对于翠珍急切地想让二顺信佛教之事,凤花早有耳闻,只是不便说什么。
炎热的夏天,又闷又热。因多日未雨,又到了给庄稼浇水的时候。
见嫂子一人浇水很吃力,二顺主动上前帮忙。嫂子实在勉为其难,正好休息一下,于是先坐到沟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待两家地里都浇完水,凤花说:快来歇会儿,边说边招呼二顺也来树下歇凉。
嫂子坐在柳树根旁,喊二顺也过来坐。可二顺觉得不好意思,嘴里应着,身子却没动。
见状,凤花嗔怪着说,看你那样,一个大老爷们,怎像个小媳妇似的?来,到嫂子这边坐下。二顺来到树根边,选了个稍平坦处坐了下来。
凤花站起来,坐到了二顺身边。低声说:二顺,嫂子命苦哇。我与你哥刚结婚两年,他就丢下我走了。我一个人又要下地干活,还要服侍公婆。公婆待我很好,看我年轻,劝我改嫁。可他俩身体不好,我怎么忍心改嫁呢。
二顺觉得嫂子这人还真有良心。
有时地里活太忙,嫂子就说,我回去做饭,然后给你带点来,你将就着吃点,省得来回跑。
时间长了,难免在邻里间传开了风言风语,也传到了翠珍父母耳朵里。
那天翠珍从公社医院一回来,就听父母涚了此事。不过,翠珍起先并不相信,再说凭自己多年来对凤花的了解,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翠珍回家来后,二顺又开始了煎熬的日子。于是他只好跑到田地里做活。凡是嫂子的重活他都尽量帮着做了。
有一天,快晌午时,二顺忙完了自家地里的事,接着帮凤花捆麦稭。见他忙得一头汗,凤花就顺手用衣袖为他擦脸上的汗。谁知此时翠珍给二顺送饭来。当他转过一片高粱地往二顺干活的地方来时,碰巧看到了这一幕。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在翠珍看来,却印证了邻里们的说法,不免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有意咳嗽一声,像没事人似的招呼二顺吃饭,又对凤花说:嫂子也来吃点吧,我带的多。凤花说,不了。我早上出来前就把饭做好了,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翠珍对二顺说:不错嘛,我才去公社住医院几天,你们就这样了!二顺说:哪样啊?不就擦个汗嘛。擦个汗?谁知你俩还做了什么?二顺一听急了,天地良心,要有什么,天打五雷轰,真的什么也没有哇!
见他发如此毒誓,翠珍说:好了好了,没有就好。
日子继续。到有了电视的年代,刚开始,二顺闲下来还能看看电视新闻或其它节目。可到后来,翠珍只许他听录音。只要发现他看电视,立马将电视关掉。说是电视里花样太多,看多了会对佛不诚心。再后来新闻也不许看,认为那样会分心。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令二顺始料未及。终于有一天爆发了,二人大吵了一架。那晚各睡各的。
次日一早,翠珍妈喊他们起来吃饭,翠珍发现二顺临时睡的房间床上是空的。心想,火气还不小,等回来再整你。
早饭后,翠珍找到地里,没有。又问了许多人,都说没看见。又请一个平时处得不错的陈家儿媳到凤花那儿悄悄打听了一下,也没有消息。
下午,心急火燎的翠珍赶到二顺家,也没有。这可把翠珍及二顺父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人到底去哪了呢?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急死人!
又过了几天,二顺父母接到一封信,才知儿子去了福建晋江,在一家鞋厂里做事,这才放了心。随后二顺又托人带信给翠珍,要她们家放心。
可在翠珍看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本想为他指明一条光明大道,是为他好,谁知二顺却不理解,也不领情,更不愿顺从。难道是自己做错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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