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岁月（十二）

霜晨

走进岁月（十二）

        还在大队宣传队期间，盛桥区革委会一位李姓副主任来检查工作。按规矩，大家请他作指示。也为表示对领袖的虔敬，他先高举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带领大家分别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后，照例先学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一起跳忠字舞。可那位时已中年的副主任的舞姿实在令人不能恭维。只见他站在队伍最前面仰望着领袖像，挥着僵硬的双臂，直挺着腰，踮着极不协调的双脚，一瘸一拐地跳着所谓的舞，看得后面的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等一曲跳完，李副主任很自信又谦虚地回过身来说：我跳得不好，向你们学习。大家一叠声的说：李主任跳得好、李主任跳得好！他像真跳得很好似的开心地笑了。
        有时候，公社贫宣队张队长来宣传队指导。与那位李副主任一样，首先敬祝过万寿无疆、身体健康后即带大家学《毛主席语录》。在正式发表讲话前，又来两句毛主席的诗，“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可不知为何他将“舜尧”两字读成了“无肖”？后来我想，应该是他把舜看成了舞，因为字形相近；至于尧，是骁的半边，于是他将尧读成了骁（肖）。
       有一次由于我不知道的原因，只听见吴秘书爱人张阿姨发牢骚说：当个贫宣队长就人五人六地觉得自己好了不起了？二回（意为回去后）还不是拿抹布（指那位队长原是盛桥镇上某饭店服务员）！
       有一天晚上宣传队正在排节目。公社一位干事赶过来说，公社医院正给一位孕妇做宫外孕手术，不料孕妇大出血，需输血，希望我们宣传队支援。于是在座者倾窠而出。经验血，何导、我的同伴张同学等符合条件，终于扭转了危局。
       好不容易一年时光又将结束，又迎来新春佳节。我照例编、导、演节目，给贫下中农送去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声音。
       春节期间，吴秘书及铜山生产队各家尽管都不富裕，但看在我们是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农村去的份上，所以都一家不落地请我俩吃饭。
       那时生活资料匮乏，春节请客吃饭时，素菜现炒，荤菜都预先烧好，盛在一个个小碗里，蒸在饭上。每当锅盖一揭，那排满米饭表面的一只只小菜碗将浓郁的香气直送进人们的口鼻，顿时令人食欲大开。
       吃饭时由主人领着客人吃菜。只有主人用筷子悬空点着某样荤菜，招呼客人说：来来，吃呀，客人才能吃这个菜。而鱼等荤腥是不能吃的。这一为寓意年年有余，二为下一顿请客时主人可将此类“看菜”再配一桌菜。主要那时条件差，吃菜得做到吃了上顿还得考虑下顿。
       那时喝的酒是八角一斤的山芋干酒，俗称八毛烧。那酒喝多了，不光头晕的厉害，还跳着疼。有一回听一位社员说，他们一块吃饭的一位酒友因喝太多住进了公社医院。当酒友们去看他时，只听他痛苦地一叠声连着直哼哼：哎哟，我酒干多了，哎哟，我酒干多了，哎哟……
       那时特别令人感到惬意的是饭后还能享受到大铁锅烤就的比锅稍小的香而脆的锅巴。锅巴若一时吃不完，主人会将饭盛起来后，在灶膛里再添上若干把文火，将锅巴烤得干而脆，等冷却后装入铁饼干筒留待日后慢慢享用。如今的人用电饭煲做饭，这样的日子在城市里是再也不可能复制的了。
       如今再回望那个年代，凭心而论，当时全国数千万知青，除了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可以说别处没有哪个地方能容下这支庞大的队伍。
       至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社员们对我们的盛情及多方照应仍如在眼前，可我们却无以回报。